浩   劫- - 四之四(最終篇)

小陳笑答:「你管它那麼多,誰叫我們是實習醫生?再說就算是兩個禮拜一次,對你我該是不構成問題吧?何況一次又能有個一千五百元的營養補貼可拿!比起五百c.c.三千元的血價來說,相差何止百倍,划算多了!再說只須七十二小時的時間就能補充完全,你還怕什麼呢?」

「問題不在這!不知為什麼,我總是絕得有點點怪怪的!我記得李敖曾經寫過一首『精子詩』,詩中的內容滿有趣的,我唸給你聽聽『顯微鏡裡看精子,千萬小我在一起,搖頭擺尾胡亂擠,他們每個都姓李…………』」

還不待老劉說完,小陳已經鼓掌起來,直叫好了。

「說得好!真是一語道破,別看我們一次才五c.c.,但再加以分離,可就有千萬個小我可用了,咦!劉泰平,你該不是想知道自己的兒子是誰吧?」

「我怎麼敢,雖然心裡想是想,但自從上回小林跟他「人工授精」的太太產生戀情,導致家庭糾紛,上面對這方面麼資料處理,就已採行完全銷毀的措施,就算我肯像小林那樣用盡心思去查,我又從何查起啊?」

老劉攤了攤手,表示莫可奈何。

「說得也是!我們是替社會解決問題,而不是製造問題的!在這種風氣還沒打開的今日,我看我們只好再多辛勞點啦!反正醫生的天職就是替人服務嘛!」

「算了!我們也別自我吹捧了,我還是趕快辦正事要緊,別像上次那個黑人一樣,被打回票,我就慘了。」

「放心吧!上次那個黑人壓根兒就跑錯國家了,總不會說有人想抱個黑娃娃回家吧!」

「哈!哈!! 哈 !!!」。

像是想到甚麼偉大發明似的,小陳正經八百的說道:

「其實!為了名副其實,我們身分證上的職業欄,也該改個名目了!」

「改什麼?」好劉好奇的問道。

「改成爸爸啊!哈……哈…………」

小陳講出爸爸一辭後,忍不住就笑了起來,老劉本來還有點摸不著頭腦,等到小陳一笑,他像是突然間也想通了什麼關節,於是兩人的聲音爆笑在一起,久久不能止歇。

而電腦的銀幕又慢慢的案了下去,直到沒有了畫面,銀幕上打出「資料帶用畢」的紅色鮮目大字,過了幾秒鐘,室內的太陽燈亮了起來。

余浩然看張謝兩位博士一眼,以沉重的口氣說道:

「從電腦裡選擇出來的資料,就這些了!兩位有什麼發現嗎?」

謝夢清看了下張保羅,首先開口發言:

「根據張博士所提供的資料,再加上我個人家族系統的追蹤調查報告,我隱約地發現在這當中,似乎有個極大的危機存在著,但我一時間,也說不出來那是什麼?」

余浩然、張保羅兩人表示贊同的點了點頭,然後張保羅開口:

「我同意謝博士的看法,我有種不祥的預感,這問題似乎不是我們所能解決得了的!」

在場的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沉默深思了約有二十秒之久後,謝孟清突然大喊一聲「完了!」整個人頓時之間好像癱瘓似的。

「什麼替社會解決問題!根本就是在製造這個社會的混亂嘛!完了!完了!這不是我們能力所能挽救的。」

余浩然、張保羅兩人似乎也有所感,正想該口說些什麼,又被謝夢清給搶了白。

「你們先聽聽我的說法,看大家的意見是不是一樣?這一切一切問題的癥結,就在於『人工授精』,一個人的精子可以為十百個不孕婦女所用,但是是誰捐出來的卻沒資料可查,而接受『人工授精』的家庭,對於這件事必定諱而不言,當然啦…………」

謝夢清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

「在短期內,再他們那幾代,是看不到有何遺害可言,但經過這五百多年以來,高度科技極速的發展,人類的性能力普遍降低,需要接受『人工授精』的婦女愈來愈多,誰敢擔保在這一種不知道上一代的祖先是誰,沒有資料可尋的狀況下,本該是同一個血緣、同一個家族系統的兄弟姊妹,不會錯誤的結合在一起,哈!哈!」

謝夢清的那種笑聲,真的是比哭還難聽,只能用慘笑一詞來形容。

「哈!!『操什麼心!該操心的是我們的兒孫輩!』哈!哈…………」

謝夢清的慘笑聲,聽起來是那麼的淒厲,而另外余浩然、張保羅兩人則是如同被雷電擊到似的僵立著不動,隨著謝夢清漸漸轉小至哽咽的慘笑聲,他們兩人方才算是醒過來般的移動了腳步。

謝夢清也漫無目的的跟著他們兩人移動了腳步,三個人的目光都是那麼的失神而無助,蹣跚的步履是那麼的軟弱無力,不約而同的,他們三個人齊聚在這片暗灰色的擋光玻璃牆前。

望著窗外的一片黑暗,他們三個人的雙手掌心向內,微握著發抖,過了許久,突然之間,三人都向空中半舉起了手:

「人類的祖先啊!你們為什麼要給我們這一代留下這麼一個大難題?」

三個人同時齊聲吶喊著。

窗外黝黑的夜色給了他們沉默的回答。

慕  影 寫于198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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