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影的部落格！

台上台下（下）

「少年仔！讚是嘛？這和我在台北的那個查某孫比起來，差卡多囉！……喂！少年仔！你知道親像伊安咧一個月可以賺多少？……十萬咧！阮查某孫一個月至少就是賺這個數目，不過伊都是安排在最後邊再出來跳耶！不像這款查某七早八早就出來捨四捨正。」

「爸爸！人家十萬元！你怎麼一個月才四萬多？」

不曉得什麼時候起，小君君正專注著聽著他們的對話。

「是啊！小妹妹！這可以賺大錢啊！呵！呵！」

樂隊的小喇叭聲音正吹到激昂處，台上脫衣女郎的衣服已經全部脫掉了，粉紅色的燈光打在她裸露的胴體上，全場又是一片激叫聲，不過祇維持前後約十秒鐘的時間，燈光突然又啪的一聲滅掉了。

待燈光再度亮起時，台上的脫衣女郎已經不見了，另外換了一個穿著迷你裙的小妞，邊搖邊晃的唱起「今宵多真重」，而停了許久未上的菜，也端出了最後的一道甜點。

「廉廉！我們該走的！東西該帶的都帶了吧！」

特地加重帶字的讀音，直看到史耀廉頷了頷首，麗君滿意的先行起身拋下一句很「體面」的話。

「你們大家慢慢用菜！不用客氣！我們有事先走了！」

於是，一家三口，就此「戰果」豐碩的打道回府了。在路上，小君君開了口：「爸！媽！以後我一定要賺大錢來孝順你們，好不好？」

這一頓飯吃得並不怎麼高興的史耀廉，突然聽她女兒劈頭來上這麼一句，他實在高興極了，慈祥的他摸了摸他女兒烏黑亮麗的頭髮，而麗君更是在一旁陪著慈祥的藹藹笑容。

好一副感人的親情圖。

事隔幾天，這一天的傍晚，史耀廉回到了家。

他知道今晚麗君去參加她們女中的同學會，小君君一個人待在家裡，一定非常寂寞，特地一下班就趕回家。

一看門庭前的台階上，雜亂的散放著五、六雙小鞋子，他心想：

「這小妮子可真人小鬼大，大人不在，倒會想到帶上幾個朋友回家做伴。」

進了門，耳中就聽到了那首拉威爾的「波麗露」的旋律，曲目進行到正自一件件加入各項樂器的音量，主旋律周而復始的增大中。

「還不錯嘛！這小鬼在家裡陪她看上一場『戰火浮生錄』之後，竟然也開始懂得欣賞起古典音樂。」

他臉上浮起了慈祥的笑容，不過這副尊容，在他剛一腳踏進書房時，就整個的被凍結僵硬住了。

祇見他的小女兒君君，渾身上下光溜溜的隨著「波麗露」的強烈節拍，在做著起伏有致的晃動；那天那個在喜宴上大跳脫衣舞的女郎的一些動作，不管是搖頭擺臀、欲遮還休、嬌呼輕吟，活生生的顯像在小君君的身上，就像是同一個舞蹈老師調教出來的「標準動作」一樣。

而那五個圍坐在她周前的小男生，有的還兀自用衣角擦拭著那兩管狀若蚵仔的鼻涕，還有人在吹著肥皂泡泡，但每個人的目光卻是如同那天那票婚宴上的大人一樣，直愣愣的盯視著獵物不放，口中還嘖嘖有聲的講著大人的那套髒話––「幹！真讚！」「搖！再搖！」，他實在是有點懷疑是不是時代「進步」了？這些連自己都羞於開口的粗話，在這群小孩子的口中，卻稀鬆平常得有如家常便飯。

「君君！你們在幹什麼？」

史耀廉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量吼出這句話，嚇得那五個小男生有人頓時哭了起來，但還不忘拔開雙腿，趕緊開溜，連句再見也沒留下。

「爸！你這麼兇幹什麼？你看你都把人家的同學給嚇跑了。」

「君君，我再問一遍，你們剛剛在做什麼？」

史耀廉很想讓自己的聲音軟化下來，但他實在是辦不到。

「爸！我在賺錢孝順你們啊！」

小君君邊說著邊拿起放置地上的一個小鐵盒，裡面零零散散的，大概有四、五十元。

「賺錢！賺什麼錢？」

「爸！今天在學校裡，大牛說他看過脫衣舞，跳得很精彩，我就說那沒什麼，我也會跳，不過一個人要收費十元，所以他們就跟我回家裡來了。」

史耀廉聽得真是差點沒瘋掉，自己八歲大的小女兒，什麼事都不懂，竟然也會想要靠脫衣舞賺錢。

「君君！妳知道嗎？這是不要臉的女人在做的事情，妳怎麼！怎麼……，好！爸爸問妳，爸爸給妳的零用錢還不夠妳花嗎？」

「爸！我……是想說過幾天是你的生日，我想要買禮物送給你，所以才……才……你不要那麼兇好不好？」

小君君這番出乎史耀廉意料之外的答話，差點沒讓他感動得哭了出來，但他還是不肯放鬆的追問；

「君君 ！妳不覺得這樣做很羞恥嗎？」

「爸！不會吧！那天你跟媽還不是從頭看到尾，你們都不會覺得不好意思了，我又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

「妳……。」

史耀廉實在是講不出話來，因為那是事實，不容得他否認。

「爸！那天那位老伯伯不是說可以賺大錢嗎？我也問過你跟媽說『我賺大錢來孝順你們好嗎？』你們不是也沒反對，爸！我錯了嗎？」

「賺大錢」三個字像道雷似的打進了史耀廉的心頭，他是沒話說了。

「爸！你一個月才賺四萬多，你為什麼不像那個姊姊一樣，隨便跳一跳，一個月就能有十萬元呢？」

天真的小君君還興沖沖的提了這麼個建議，史耀廉他想哭卻哭不出來，想笑也不是。

還是等麗君回家，一家三口好好的面對面「溝通」一下吧！也許我跟麗君也真的是有些地方需要檢討檢討。

「爸！我賺大錢後，你們就不需要說每次去給人家請，都要帶著二、三個塑膠袋，吃人家吃不完的，爸……。」

原本就已經陰沉沉的天色，突然平空響起了一聲巨雷，小君君嚇得跑到他父親的懷裡，身上仍是光溜溜的。

史耀廉隨手脫下了自己的西裝上衣，憐愛的披覆在小君君的身上。

一切等麗君回來再說吧！

一陣陣轟轟的雷聲不停的傳了過來，閃電一道接著一道的劈打在窗戶上，天空的雨又開始驚世駭俗的下了起來，這一季惱人的霪雨甚麼時候才會停呢？他心裡想著。

一聲霹靂爆響的巨雷，夾著數道駭人的閃電給了他答覆。………

分類： 小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