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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的夏日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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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灣，一年當中舒適宜人的天候沒能享有幾天，夏日薰風的浪潮卻總是那麼冗長，狂野熱情奔放的夏季，老是讓人有流不盡的汗水，濕悶得讓人抓狂，無法沉靜的一顆心，就只想一頭栽進冷氣房裡。

依樣的夏天，在三十多年前的盛夏時節，我居住的處所在眷村改建國宅的一波波浪潮衝擊中輪選上了，於是乎不得不短暫的搬離，靜待兩年後的重新折返。

也許在外人眼裡這一塊土地本該歸屬於不祥之地，因為在成為眷村之前，它是日據時代遺留下來的日本人的墳場，但在大陸淪陷後撤軍來台的軍眷需要安頓，就稍事整平了蓋成眷村；剛開始的建築體是竹子搭建，但在牆壁的部分是將乾稻草切碎了混在泥土中，然後包夾著竹子成為一道道泥土牆，房子雖然不甚牢固但仍可遮點風雨；縱然它有著曾是墳場的不堪過往歷史，但也是庇護我長成茁壯的出生地，因此，總有些不捨的搬離這從一出生就不曾離開過的那方土地。

全家人就在附近租屋暫時的居住下來；那是棟平房住宅，有二戶宅子共同出入一扇大紅的鐵門，兩家的房子是緊緊相連在一起，彼此的間隔就只有一堵磚牆，兩家的大門也都是倚在這道分隔的磚牆上，一左一右的呈現，出得門來約有二坪多的空地，只可惜全遭水泥填死了，無法栽植花木，但這不打緊，與我們一同承租的老鄰居童媽媽家，咱們都喜好養幾盆花木，於是就挪放了一堆或大或小的盆栽，在曬得到太陽，又打得到露水的環境下，各個不名貴的花木卻也都生長得繁茂，增添幾許生意盎然的氣息，點綴了灰濛濛了無生趣的庭院。

寫到這不得不提一下這棟宅子的格局，怎麼說呢？該說非常奇特，還是設計的隨興呢？除了客廳、廚房和衛浴它有三間房，坐落在靠大門圍牆邊的房間，就有三面窗子、兩扇門。稀奇吧！一間不過二坪大小的房間，只有四面牆卻有五項元素要進駐，原來這個房間緊連主臥室的隔間牆上開有一道門相通，剩餘的三面牆各有一扇窗，而面向著庭院的那堵牆除了有窗更有一道出入的門。就這麼個四通八達的格局，結果是夏天西曬得火熱著，冬天冷風灌注得勤快著，本來房子該當是冬暖夏涼，這間房間就剛剛好全反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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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棟宅院擁有一個人身高度的圍牆，若打從外面經過，定然會覺得獨門獨院的磚瓦房棒得很，但其實房子在夏日豔陽高照的天候下，加上這附近一帶的房子蓋得密集又各自有圍牆包裹著，外頭的風根本兜轉不進來，悶熱得慌！因此，除了時值夜深欲熄燈休息的時刻，平日裡我們都習慣將大鐵門敞開著過日子。

環顧這附近房屋建築的高度都差不多，估計他們屋子裡也涼快不到哪去，不知是否是這個緣故，斜對門的那戶人家與我們家是一樣的，總是門戶大開著度日，他家庭院裡有一株高大的樹，目測大約有一層半的房子高度，在木製略顯斑駁的紅漆大門邊，還種植著九重葛，枝葉茂盛的得需常常修剪，從大門往裡走的通道上方，搭著夏季裡花開艷黃的瓜棚，經常看到一條條的絲瓜，像盞盞垂掛下來的綠色小燈籠；姑且不論他們屋子裡能否就此而陰涼些，單就視覺上看來，滿目綠色枝葉伴著點點陰影輕輕搖曳共舞，瓜棚上鮮綠的新芽與卷鬚不自的微微顫動，就能讓人感受絲絲涼意在心頭暈染開來。

有那麼一天的仲夏傍晚時分，午後雷陣雨還遲遲不現影蹤，空氣中的濕氣卻早瀰漫得濃厚，讓人感覺皮膚都黏答答的不清爽，自然屋子裡是待不住了就只想往外跑，但又能跑哪兒去？

我和弟弟就一屁股坐在停放在圍牆外的摩托車上，從這條直不攏通的死巷子底一眼望出去，除了咱們這對屋裡坐不住的姐弟倆在這閒嗑牙外，恬靜的再無其他人，就連對面的大樹都靜止任何些微的晃動，直像似相機快門下時間靜止了的照片。

緊鄰著我家右手邊，也是這條巷子底的那戶人家，如今會兒也是一樣大門洞開，他家飼養的那條純種的德國狼犬，就無所事事的進進出出的閒蕩著；父親說過這條狗真是一條好狗，高大威猛，看似兇神惡煞般的威武氣息外露，但牠曉得出了牠家的地界，絕對不會耀武揚威的慓悍，每回看著牠溜達到我家庭院，總是溫順乖巧下垂著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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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耳旁傳來機車引擎聲由遠而近的過來，撇過頭一瞧是郵差先生，他衝著養狗的人家門口大聲的通報了一聲：「掛號信！」

養狗人家的小兒子，一個二十歲上下身材高瘦的小伙子，沒一會光景就從宅子裡拿了印章出來正要遞過去，那隻大狼狗也殷勤地跟在他身邊兜轉著。

郵差隔著段距離略帶抗拒的說：「你先把狗拉好！」

小伙子不在意的說：「我們家的狗不會咬人。」

但郵差還是很堅持的回道：「我們郵差都是被不會咬人的狗給咬的。」

我們這廂旁聽看熱鬧的，頓時覺得雙方說得都有理，卻又忍俊不住竊笑了起來。

噗～……！郵差送完了這趟信件又催足了摩托車的油門閃電式的走了，僻靜的小巷子裡，又回復到原先的狀態，只有我跟弟弟依舊不變的坐在老爸的偉士牌機車上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

涼風在哪呢？但還真是沒什麼風在吹。剛看完一幕有趣的對話，也不過是個開胃前菜，接下來就是倒胃口的恐怖事件要登場了。

緊靠在圍牆外邊有一條水溝，那是一條暗溝，上面壓著一塊塊厚實可搬移挪動的水泥塊，老爸的偉士牌機車就是停放在上面，老弟和我突然發現有蟑螂從水泥塊間流放雨水的孔洞中鑽出來，這還了得，當然是一大腳跺上去，嗝斃了一隻、二隻、三隻……，不對，事情有些不對，怎麼越來越多隻了呢？而且還開始群魔亂舞的飛翔起來，圍牆上已爬了不少隻，不成，趕緊回頭進到庭院中，從放置的鞋櫃中咱們倆都各自抓了雙拖鞋，就這麼從圍牆外一路打到自家庭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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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蟑螂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就先確認好出入的紗門都關實了，我們姐弟活像門神一般，鎮守在咱家宅子的門前，兩雙手、四隻腳開始了史上唯有的一次最慘烈的大屠殺，那些蟑螂就像二次大戰的日本神風戰機，總以自殺式的飛翔在空中飛撲，因而我們不但要拍打落腳在牆面上的游離分子，還要踩扁地面上一隻隻發了瘋胡亂竄的蟑螂，更隨時要閃躲空中拍著翅膀不長眼撲襲過來的噁心傢伙，老弟受不了這種戰況，在人蟲對戰途中索性一伸手，將置放在旁鞋櫃上老爸那頂暗紅色全罩式的機車安全帽套上，繼續揮舞著雙手的拖鞋與我並肩作戰，賣力的誅殺害蟲。

你能想像一個大男生和一個大女生，穿著老舊的短袖ㄒ恤搭配上短褲，腳上穿著拖鞋，看起來已經夠邋遢了，更何況手上彷彿也像套了雙拖鞋；還自比門神，門神！？有這等模樣的嗎？

女孩自然捲的頭髮總是顯得蓬亂不服貼，全都紮成一束垂在後腦勺下方，身材雖纖瘦不粗勇但身著的短運動褲，清清楚楚的展現出結實的大腿和健壯的小腿肌肉線條，故而被家中的兄長呼之為「運動家的身材」；男孩一副高中生的模樣，身材高瘦，短袖短褲的衣著，露出略嫌黝黑的膚色，頭上還戴著頂全罩式的安全帽，兩人都極其認真的或揮動著雙手上的拖鞋，或跺足似的狠踏著地面，那畫面夠滑稽吧？就算當事人之一的我 - - 那個女孩，都只能邊笑老弟誇張的造型，邊應對著奇襲而來的蟑螂兵團。

一場慘烈的廝殺下來後，就是清理戰場、推估死亡數量，拿起掃把畚箕清掃裡外，死蟑螂還真不少，少說有五六十隻跑不掉，這光榮的戰果還曾向上會報到金門表功一番，服兵役的哥哥讀信時一個勁的呵呵笑，部隊同僚一旁看了追問他是否是接到了情書？因為不是情書，索性家書與同僚分享，笑呵這寶一對的姊弟二人組。

哇！是誰說的夏日炎炎正好眠來著，要好眠也得有冷氣的幫襯才行；倒是盛夏濕悶的天氣，還真是會逼得人發瘋，不管是人還是蟲子都受不了的往外跑，而唯一不變的是，那天夏日的午后雷陣雨還是沒能落下來。

羊媽媽 101. 4. 20　pm. 3:35

星期二　天氣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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