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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夜半回家的路上

子夜 12 點半，騎著那台二手摩拖車，多年不變的回家動線，我又在夜半回家的路上。

今年台北的嚴冬來得特別晚，最近這幾天雖是稍有寒意，但台北車站旁天成飯店高掛的電子溫度計，上面一閃一閃顯示的溫度是17度，我的思路突然奔至 2 月我初創格時的台北天空，那時天成飯店大樓牆上的電子溫度計，連三個月來，始終都祇在13度上下晃動，氣象預報說後天清晨鋒面通過，大陸冷氣團也一起報到，周末最冷，最低溫約 11 度，我心想總算等到這一季真正的冬天了。

今天周二，原本又該到我要回家看媽的日子，但 4 年多來，第一次周二不用南下，邊騎車、一股很強的失落感襲胸而來，那不是難過，而是幾分的不捨與突然失去方向感的惶恐！

  整整兩個禮拜，喪假原本規定的 8 天，再加上兩次周休二日 4 天，媽回家住的這 14 天，我除了斷續趕回台北上過 4 天班，爸、哥、姊....，我們整個生活的天地，就是 24 小時陪著媽，陪她過完這人生的最後一段路程！

那天事情來得突然，離救護車到家只有不到半小時的時間，我跟爸半夜緊急要去找禮儀社，許是媽也有在保佑，第一時間不假思索就直接殺到那位稱喚媽為姑母的道士道壇內。深夜 11 點多，在鄉下地方，入夜之後街道冷清，祇要過了 10 點，大家的大門早就拉下來了，而他卻不疾不徐的正在畫靈符，稍為聊過情事原由後，很快地與他配合的禮儀社人馬火速趕到，總算在媽還沒進大廳前，就先將靈堂給佈置了起來！

早先就知道媽早晚都得走，祇是從沒想過會走得這麼突然，那天上半晌陪她時，總覺得她情況還算穩定，下半晌卻突然傳來這惡耗，心中雖不捨，看她走得無病無痛，確也滿心為她高興！

14 天裡，天天日夜聽著那不曾間斷的南無阿彌陀佛念咒，在我得趕回台北上班的那幾次，人坐在火車上，耳中竟是幻聽似的傳來聲聲佛念，鼻子也似聞到陣陣的壇香，四下仔細搜索，我確知那是幻聽與幻覺，但那一聲聲佛念就是無法從耳邊消去！

媽住在家中的這 14 天，稱喚我媽姑母的那位道士與他的禮儀社老闆老搭檔，給我很強烈的感受，他們一票人雖是煙與檳榔不離口(據他們所說，這是為了提神不得不然)，但他們相當尊重自己的事業，所有的事項都非得做到最好不可，不管頌經、做功德、準備祭品、靈場佈置，他們專心敬業投入的程度，令人不禁肅然起敬；尤其最後一天的告別式，考慮大清晨不想擾人，因而捨棄西樂鼓號的喧嘩，找來中樂伴奏，在絲竹樂揚的哀穆氣氛中，莊嚴又隆重的將媽給送了出去，我深信媽應當會高興才對！

據那位禮儀社老闆的說法，他做的是做口碑、賺他該賺的錢，就他做這行 15 年來的目睹，祇要是同業有人賺得太黑心，家中多多少少都會出點事，因為做這行做的就是在做福報！

值得一提的是，大家都是住在同一條街道上的鄰居，年紀上雖是差了一輪，但一些兒時的共同成長記憶，或多或少都還有些交集，在法事空閒之餘聊來格外親切，也許那道士真是將媽當成自己姑母看待，連擔任告別式場司儀工作的紅包，他都退了回來，另外也還特地包了個白包給媽！

媽因為看好時辰要趕第一班的火化時間，因而家祭時間是在 7 點， 7 點半開始公祭時，區內該到的政治人物，上至立委、下至區長，全都盡數到齊了，而在輓聯部份，從國民黨黨部送來馬英九悼唁、胡志強、顏清標、楊典忠、蔡其昌....等等，這讓我深深感慨，從政真的不容易，光是議場拚政績還不夠，地方上的紅白場也絕不能落人後，該趕早起就得早起，晚了一步可能就輸人多多了！

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鬍鬚增長的速度真是嚇人，人原本長得就夠特殊， 16 天沒刮鬍鬚下來，連脖子上都是黑鴉鴉的一大圈，送走媽之後，照習俗得將自己鬍鬚刮乾淨重新開始；我到常去的那家理髮店，師父居然是拿出電動推子伺候，他說不先這樣不行，光一把剃刀是刮不動的！

我心想雖然我有留落腮鬍的先天條件，但這半個月怎麼看自己怎麼不習慣，看來往後我還是得乖乖地每天把鬍鬚刮乾淨，否則走出去真的只是會嚇到人！

多年不變的回家動線，子夜 12 點半又照例騎在這每天夜半回家的路上，腦中思續雜陳，延續了 4 年多的每周北中往返例行行程，一夕之間突然斷了線，雖然早知那是生命的必經之路，但想要克服心中那種強烈空虛不捨感，可能還得要再經過一段時日；我突然想到那個年輕漂亮熟稔的護理長，那天打電話安慰我：「小哥，你還好吧！阿嬤無病無痛的走掉，這也是一種幸福....，以後你就不用再每周回來了嗎？阿公也需要人陪啊？你也得要常常回來吧？」

爸原本硬朗的身體，最近似乎變得更容易氣喘吁吁了，往後真是應當好好注意他，看來哥、姊跟我，今後雖不用再以醫院為家，倒是該好好將焦點注意到爸的身上了！

近20年來，我夜半回家的路線就是那麼一成不變地死忠固定，而這 4 年多以來，我每周也是那麼固定的北中往返，放假日從沒留在台北的家過，想來往後我得各花一半的時間，既能留在台北家，又能回中部家陪老爸； 4 年多前的中元節，老大目睹我送阿嬤進醫院時，那時他還是大學生， 4 年多後，再過半年他都快退役了，時間真是不等人，這讓我深深體認，往後能夠緊緊抓住多少就是多少！

子夜12點半，騎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今夜的心情很不一樣，但我確切的知道，這條上下班往返42公里的路程，我必須還得再賣力走下去，而另一條中部回鄉的  165 公里道路，我也得必須再北中繼續奔波下去！

       慕   影    寫于100.12.6晨 6:30

分類： 給我生命中的至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