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因老媽的腿傷回台中,彼時未曾料到,這一待已四個多月。還記得剛到時,猶似酷暑的初秋天氣,爾今已是冬衣緊緊束在身的春節將至。
一個半月前,盼望中的石膏如願的取下,然終究無法不服膺於生命的演化,已是暮靄之年的歲數,肌力也再難展現年輕體健之時,在卸下石膏的剎那,便可負荷住身體沉重的擔子。顯然右腳打上石膏,臥床養傷的這段期間,年長者的體能較之年輕人,有著更大幅度的衰退。
喜見老媽除去枷鎖,然而歷經兩個半月的石膏固定,右腳已顯僵硬、小腿肌肉也萎縮些許,除了膝關節不太能打彎,膝蓋以下更明顯水腫。按醫生的講法,那是受傷的腿,循環回流系統還有待時間建立,並說骨折的傷害要完全康復,得從受傷的時間點算起,約是四到六個月。因此剛擺脫石膏禁錮的老媽,與腿傷的搏鬥,這才真正地正式開鑼。
初期見她撐著四腳助行器站立,右腳仍呈現石膏固定時的姿態,微曲著膝,半懸在空中,右腳跟子也離地老遠,彷彿穿了隻半高跟的隱形鞋。若欲強行將腳後跟著地,剎時便有觸電的痛感。所以,只能採循序漸進的方式,在開始前半個月,勉強踮著右腳尖,緩緩移動。等到右腿部筋肉不再緊繃轉趨鬆弛時,才能整個腳掌踏實了,邁步行走,此時,可算跨過復建的第一道門檻,但這還是多虧得四腳助行器的幫忙,方始行得成,實地裡,她的右腳仍是軟綿無力的。
然而她是那麼心急於快快康復,偶爾嘴裡還要唸叨:「把妳綁在台中太久了,真對不起妳和台北的外孫及女婿。」加上大哥大嫂除了周日,天天晚上往老媽這兒報到,就差放本簽到簿拿個全勤。這讓老媽備感重視體受溫暖,故而天天積極的在屋子裡來回地走。
一旁的我,已微微感到終將的離別,與不捨的苦澀滋味,只能不住提醒她別著急,會欲速則不達,只要每天適度的練走,時候到了,右腿自然會有力。老哥則更說,老媽復原的進度是超前的,且明瞭她急著從腿傷中走出,深怕她擅自作主任意的拋開助行器,反而會「呷快,弄破碗」,因此早已對老媽提醒再三,何時更換四腳助行器成手杖,得於回診時,概由醫師的專業來定奪。
這週一回診,醫師評估復原得不錯,下了撤換成手杖的指令。開車回家的路上,老哥不改嘻笑本性:「媽妳進步很多呦!看來不久就可以跑了。欸!可千萬不可以在家裡跑來跑去喔!」老媽呵呵笑說:「我現在哪可能跑…….。」真開心,復建的路上,又跨越了第二道門檻,挺進到拄一根柺杖的階段。朝向完全康復,就剩最後一步,扔掉拐杖。
對於老媽的腿傷,醫師從未斬釘截鐵給個確切的復原日期,只說四到六個月是恢復期,留給病人和家屬一些期待空間,但我們心知肚明,以老媽上了年紀的體格條件,那能奢望太多。不過初時聽聞四到六個月,感覺似乎挺長久地,然而時間還真是不耐,扭個頭、轉個身,四個多月便消逝如塵煙。愈是接近任務達成的時刻,心中更莫名的五味雜陳,有為老媽即將康復的歡喜,然其背後仍藏著離開老媽的感傷;有開心一朝能回歸台北自己家中,歡欣之餘又掺著淡淡然不捨的手足之情。想想這世間的事事物物,總是憂喜掺和,或許,這樣方才不致讓我們無聊沉悶在,索然無味的日常生活中。
多不想成為「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然事實偏就是,出嫁後,我已沒啥機會回到原生家庭中。雖然,這次老媽的腿傷是避之不及的劫難,然而於我的私心,卻不得不感謝意外之後,命運中「恰巧」的安排;正巧娘家的成員,皆難分身長期照顧老媽,給予出嫁二十六年後的我,一個陪伴老媽的機會,很珍惜這短暫的相處,那些日常對話、點滴雖平實無奇,仍是留給我永不滅的深刻回憶。
打心底感謝大哥大嫂,即使平日上班忙,也絕不卸責地在旁協助,從買草藥、買菜、載老媽看診、買車票、我返回台北時的輪班…,再再都減輕我的負荷。當然,更更感謝台北家人,即便生活上有諸多不便,也無片語隻字的埋怨,你們的善良與背後的支撐,讓我滯留台中這麼些日子,也能待得心安理得,無所憂煩,謝謝了!
咦~!瞧這結尾,俗得像電視上經常聽聞的「得獎感言」?對吧!想想,果真是我生命旅途中,難能獲取的一項「意外」之外的母女情緣獎哩!
羊 媽 媽 103. 1. 7 台中
星期二 天氣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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