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琪的那一頂帽子 |
「螃蟹一呀爪八個,兩頭尖尖這麼大個。眼一擠呀脖一縮,爬呀爬呀過沙河。哥倆好呀一對寶,喝酒從來不囉嗦!五魁手呀六六順,該你(我)喝呀!該你(我)喝………。」 「來!來!鳳仙啊!這次又是妳輸了,把這杯……呃……把這杯酒喝了!不夠……不夠……再…再拿!儘量喝!莫要緊!」 「這位客人!喝就喝嘛!吃我們這行飯的,還怕客人酒量大嗎?倒是……倒是我總覺得你很奇怪?」 「怎麼奇怪?」 「像這種天氣,悶熱得真是嚇人,若說你現在是在戶外,或是大白天的大太陽底下,那還有話說,但現在都已將近凌晨兩點了,又是在室內,你還帶著那頂鴨舌帽幹什麼呢?對不起!我問這個沒關係吧!我祇是覺得……很彆扭、很不順眼就是了……。」 「沒關係!當然沒關係!這正表示施主……哦!我是說鳳仙小姐,關心我呢!也沒什麼啦!一種習慣罷了!佛說『不可說!不可說!』是有點小秘密,到了該說的時候,我自然會說,來!來!喝酒!喝酒!大家儘量喝爽一點,錢不用怕,我有。」 …………………………。 擺在桌上的紹興空酒瓶,已有了十瓶之多,這位穿西裝、打領帶、戴鴨舌帽的仁兄,整張臉紅得像個關公似的,講話也開始含含糊糊了。 「呃!……酒……再拿……今……今晚不回廟……廟裡去了……不回去了……。」 鳳仙向另一個陪酒的酒女小琪使了個眼色,小琪右手一伸,出其不意的,一頂鴨舌帽已然攫掠到手。 九個被香灸過得戒疤,赫然在望。 「哈!原來你是……哈!大和尚!怪不得……怪不得……。」 鳳仙搶白著說,一干陪酒的酒女們都笑了起來。 「眾生妳們這就錯了,和尚喝酒有什麼好笑的,我佛濟顛都可『酒肉穿腸過,佛自在心頭』了,身為晚生晚輩的我,為什麼不可起而效仿之呢?況且我這是『體驗人生』,來!鳳仙妳說錯話!該罰……。」 猛地,一陣激烈的喝采聲,從後頭傳了過來,同時響起了一個聲音。 「好!師父說的好;有道是『佛在靈山莫遠求,靈山就在你心頭。人人有個靈山在,祇向靈山塔下修』,來!大師!我代表敝店向你敬一杯。下回有空,隨時歡迎你再過來,一定打八折優待。來!大師!乾了這杯!」 一個挺著大肚子,穿著光鮮亮麗的四十來歲漢子,乾完了一杯酒后,走了過來,恭恭敬敬的從他西裝的右口袋掏出一張名片。 「大師!這是小弟在下我的名片 - - 不思蜀大酒家經理史耀乾;請多多指教!鳳仙!再去拿瓶酒來,就算是店裡請客。」 「不思蜀!『樂』不思蜀!史耀乾!『死要錢』!有意思!有意思……。」 「哦!對了!一時迷糊,祇顧講話,都忘了請教大師仙居何處?法號怎麼稱呼?」 「咄!『雲從無心來,還向無心去。無心無處尋,莫覓無心處』,『無我本無相,無歸是歸處』,『緣盡緣滅,還我還無』,施主!名號歸宿真的那麼重要嗎?」 「大師!你講什麼我有聽沒有懂!反正……我們喝酒就是了,人生嘛!及時行樂,咦!大師!你怎麼了……想吐!鳳仙!小琪!春梅!…………誰去拿個臉盆過來呀…………。」 「來不及了!小琪!…………。」 很自然地,小琪把那頂帽子朝前送了過來。 「嘔……………………。」 一股穢物,吐進了小琪手上的那頂帽子。 「『看破有盡身軀,一輪之心月獨明!悟入無懷境界,萬世之塵緣自息』,弟子不肖!我佛慈悲!阿彌陀佛!」 「來!來!喝酒!喝酒!…………。」 「不思蜀」大酒家的經理,還猛在那邊窮吆喝著………小琪還是楞楞的望著她手上的那頂帽子,有些事情她實在是搞不懂,而她也不想懂…………。 時 間: 七十三年七月份某一個炙熱的夜晚。 地 點: 台南縣白河鎮「不思蜀」大酒家。 這是個真人真事,慕影當年讀報有感,據報載擴大而成,純為年少輕狂、手癢寫來自娛。 原報載:(七月份),台南縣白河鎮某酒家,最近出現一名穿西裝;戴鴨舌帽的客人,酒女們好奇,取下她的帽子,才發現他是一位和尚,頭上還有九顆戒疤。據說這位出家人喜歡喝酒,往往穿西裝,戴帽子到外面喝兩杯。 出家人四大皆空,要戒酒戒色,祇能吃素,如果貪杯好酒,喝醉了誤了早晚課倒是無所謂,萬一像魯智深一樣大鬧山門,就會鬧出笑話。和尚喜歡喝兩杯,也許不祇他一位,但和尚上酒家並不多見,也許這位出家人定力很高,身在花叢心如止水,如濟公活佛一樣,「酒肉穿腸過,佛自在心頭」,但濟公活佛祇有一位,所以上酒家的和尚最好也不要再有。 論 曰: 睜目有所見,閉目有所見; 睜目無所見,閉目無所見。 有豈真正有,無係實在無; 識無再識有,處處有真如。 |
慕 影 寫于1984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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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 小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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