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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暗自想過,來生願是一棵樹,然則,總覺今生也差不多就像是棵樹,呆頭愣腦的不說,又好鎮日家中坐,偶爾能在住家附近兜兜圈兒,便心意足矣,如今會兒要移植咱的根腳到台中,有如遷移一棵樹,植往他處。

                          

                     

就這麼,重又回到我闊別27年的娘家,雖說出嫁後也有回娘家的時候,但多是例行性的在每年春節和暑假時,蜻蜓點水式的逗留個1~2天,如此而已。故而在未成行之前,心裡竟隱隱有種要改變生活型態,從而衍生出的不安情緒,然說到底,我終究仍不是一棵樹,本想應有的不適應,在待上三兩天後,便習慣自在了。

                                

                       

兄嫂初見我到來,猛個勁的道謝,說是因為我的救火行動,讓兄、弟、妹大家夥對如何安置老媽的不知所措得以消彌,又說道老媽在得知我允諾前往台中,陪伴她、照顧她的事發當晚,便已笑顏逐開的寬心不少,只因她為人處事最不願麻煩他人,現在遇上這等事故,就只盼能將對他人的干擾降到最小。不想我米蟲一隻,竟還有被人強烈需要的一朝,不禁莞爾。

                          

                     

也曾這麼想過,這分明是經老天仔細琢磨後的安排,聽聞坊間有那麼一說,說道是年齡要過七、八十歲這種整數歲時,得經歷些災難才能闖過關卡,對照今年老媽,正好七十九有餘;再來是,咱家最小的孩子小羊,今年剛上大學,不再是個事事需人照應的高中生,要求這時的我,分身台中三兩個月照顧老媽,應是不構成什麼問題。

                                

                     

說到老媽,她不捨昔日眷村,熟識且生活上一直彼此相照應的老鄰居,便困守著國宅居住,雖說是獨居老人,但她的生活可活得比我還充實又自在快活;這話講得一點也不張狂,老媽是每天一大早睜了眼,便往距離國宅約莫五十公尺的後花園,那個有著全台聞名--「湖心亭」的台中公園裡鑽,先繞著公園裡靠外圍的行步道快走兩圈後,再跟著公園裡免費的氣功團體作運動一小時才返家,有時更接續地轉戰菜市場;更在長春學苑選讀「英文」、「唱歌」兩門課程,除了打發白日無聊的時光,還可有同學聊天作伴;晚飯過後少不得要快行半小時以上,才能心寬舒暢,無論晴雨具皆如是。

                          

                     

如此這般長期的鍛鍊,她快行的步履常讓同行者(亦包括我)有種跟不上的壓力,遂有個「小鳥」的封號;如今會兒,小鳥折翼難再自翱翔,遂自我解嘲只能在床上滾來滾去,然事實也確是如此,好在那是張雙人床,空間還算寬敞,夠老媽拖著那條石膏從腳底打到膝蓋上方的右腿,東挪西移,打床頭征戰到床尾,從床裡拖到床邊;我笑言:「平日妳愛看韓劇,這會兒真的得像韓國人一樣,吃飯、睡覺都在一個鋪子上打發了。」

                                

                       

老媽雖是獨居,但平素晚飯過後,老哥總會踩著腳踏車前來探視、除了說個話兒問聲好之外,也順道幫忙修繕、打掃、拖地,添購欠缺的物品,每週六晚間便聚集全了吃頓晚飯,而兩個孫子,則更好往奶奶家待著,鬆解一下平日被大嫂緊盯的課業壓力。一般來說,獨居代表著孤苦無依的淒涼,但對老媽而言,獨居有相識半世紀的老朋友為鄰,可話家常,平日有兒孫們常趨前關心陪伴,卻仍可圖個老來清靜的空間,生活更順心自在!

                          

                     

發生這次意外後,老哥語重心長地對我說:「我已具備了退休的資格,如果媽因這次腿傷復後不良,造成生活上的不方便,需要有人照顧的話,我打算比原訂的規劃提早兩年退休,也不想假外勞之手來看護,那種生活品質太差了。」

                                

                     

提到老哥,便想起他幼時曾因感冒引發急性腎臟炎,後轉成慢性腎臟炎,這對一個丈夫經常在軍營,經濟不寬裕的軍眷家屬而言,是令人憂心不已的,但老媽還是撐了過來;記得哥哥曾住在軍醫院,做過一段長時日的治療,當他確定痊癒返家時,我幾乎認不出他是誰,為只為昔日那個身材瘦小皮膚白皙,兩眼深遂髮絲微卷,常被左鄰右舍笑說是哪來的外國混血小孩,在歷經孫悟空七十二變後,可惜沒變成齊天大聖,倒變成了個豬八戒,整個臉龐肥大腫脹得像個豬頭不說,更因水腫,眼睛只剩一條縫。經過這場病的折騰,他小學二年下的課程幾乎沒能去上課,最後憑藉著老師給他的考試測驗極佳,而通過他的升級,續讀國小三年級,學業未因病耽擱,這全虧爸媽在他療病期間的課本教授。許或是這份感恩,也或許是長子之故,總是較我輩來得懂事又多一份責任心。

                          

                     

兄長對老媽的盡心盡力,是我愧嘆不如的,對照著想想自己,僅只於心頭上的不捨,卻甚少身體力行的勤加走動探視。雖則兄嫂總說:「對不起!老媽的這次意外,把妳給綁死在台中。」,但其實,在剛到台中的第三天,我已然了悟到,這焉不是老天賜予我的絕佳機會嗎!讓我與母親得以朝夕相處,重新接續這份似斷了線的母女情緣。

                                

                       

小時,是老媽把屎把尿的拉拔長大;幼時,夜晚曾因魔由心生,心裡怕極了,老巴想著能鑽到老媽的床上,捱靠在她身邊便什麼也不用怕;而現在此刻,我日裡陪著,夜裡倒臥在她床腳的地鋪,偶爾聽聞她呼嚕嚕輕微的呼息聲,便有種幸福的感受。待在這,隨時恭候她的差遣,做她的手腳,方便她的起居飲食,比之當年,她帶養一個哭鬧不定的嬰兒的我,不知輕鬆多少倍;因此我得說句實在話:「兄、弟、妹,別再說感謝的話了,在照顧老媽的同時,感覺像是咱一人獨享母親,沒什麼不便、也不覺被綁死在一處,我,開心的過著這裡的每一天,甚且,比待在自家的時候更加開心又愜意!」

                          

                     

羊 媽 媽 102. 10. 15 pm.2:22

星期二 天氣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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